三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看到了波留什卡城外远征军的旗帜。
“我们到了!”政委兴奋地指向远处。
“果然。”阿列克谢沉声道。事情与他的猜测完全一致,波留什卡果然沦陷了。
但城市里似乎并没有完全被渗透,时不时的几声枪响更让二人相信了游击队的存在。
远处的哨兵看到了三人的雪橇。哨兵端起喇叭,另一只手却警觉地摸向墙边靠着的蒸汽步枪。
蒸汽步枪,早在冬纪元三年就被发明了出来。以随处可见的冰雪为汽源,用火种将其加热增压至临界态再瞬间释放,巨大的推力能射出塞进枪管里的一切物质,对敌人的要害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即使没有弹丸,高温高压的蒸汽对于早已习惯寒冷的凛冬化动物,也是致命的威胁。
三人进入了步枪的射程。
“口令?”哨兵的声音从喇叭里飘了过来。
“我日你先人!”阿列克谢震声。
尚不知道口令的政委和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知道口令的克罗拉对视一眼,目光里满溢着荒谬。
“是五十七队!放行放行!”哨兵转身大喊。立马有一队工兵赶来,不一会便撤走了路上如利剑般的拒马,空出了一条可供六辆马车并行的道路。
雪橇缓缓驶进了军营大门。由于叛军占领的缘故,克罗拉不能回家,阿列克谢只好先把她安排在传达室,等待报备之后再进入。至于政委,尽管是新加入的,但哨兵们一看到那如假包换的胸牌,便自然打消了疑虑。
今天的晚饭是熏鱼,面包和红菜汤。吃过晚饭,一位列兵跑来,让二人尽快前往队长室。
推开大门,队长坐在首位,旁边则站着克罗拉。
“诶……诶?”政委疑惑。
队长压了压手,示意参谋官关一下门,然后说: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潜入城市内部,给游击队把一封信送过去。”队长讲着,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个信封,把桌上只有寥寥几行字的信纸叠了叠放进去,用火漆封好,接着抬头。
“参谋,去武器库,给他们批三把手枪两把步枪。克罗拉是文职,用不着步枪。”参谋应声,离开了房间。
“信需要在午夜之前送达,”队长讲着:“我知道时间很紧迫,但是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解决敌人。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就会有无辜的平民产生伤亡。相信我,叛军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政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发动总攻的时间在日出前,到时候听炮声行事。这一点你们必须口述,要避免任何可能的风险!”队长咚咚地敲着桌子。
“剩下的等你们把信送到自然会知道。刚才经过情报部人员的核查,这位女同志是隐藏的文工团人员,这次行动将由她把你们送到接应地点。”队长叹了口气:“任务很危险,活着回来。”
三人心头一凛。
“是,队长!”
太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肆虐在高空的风压向地面,天空像下水道里涌出的污水,云层就是那污水上漂浮着的油花。狂风勾结着天空和大地,席卷着如同岩蟹的泡沫一样厚实的雪浪,分不清哪一片雪来自地面,哪一片又来自天上。
顶着似乎可以在里面游泳的暴雪,三人乘着雪橇,正大光明地走向了波留什卡的正门。警卫室里的叛军正在打牌,看见人影便走了出来,打着哈欠,向三人讨要着公民证。
“名字?”
“涅果金。”阿列克谢张口就来:“这是我的公民证和商业许可证,我们都是酒水商人。”
“你还留着这个?”政委小声问着。
阿列克谢瞪了他一眼,政委连忙闭上了嘴。
吊儿郎当的卫兵开口了:“那还真是抱歉了。”
“怎么?”
“波留什卡最近宵禁,想进城,就等到明天早上吧。”卫兵打着哈欠走回了警卫室。
“现在怎么办?”克罗拉紧张地问道。
“强闯?”政委不是很确定。
“强闯吧。”阿列克谢给步枪上满了蒸汽。
“真是服了你们,”克罗拉捂着脑袋:“那就闯!”
嘭!
一声巨响,警卫室里打牌的三人全部被吓得跳了起来。其中一人看向窗外,城门口的木栅栏被撞出一个硕大的缺口,哪里还有什么酒水商人的身影?
“敌袭!”
“敌袭!”
至少两个警卫队的兵力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明亮的火种灯照亮了三人的身影,紧接着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喷出火焰!
像愤怒的老人用拐杖猛戳地板一样,雪橇后的地面上瞬间出现了十几个窟窿,更有甚者打到了雪橇上,高温将弹孔周围的木头都烧成了黑色。幸运的是,没有人受伤。
克罗拉坐上了驾驶位,雪橇像章鱼一样钻进了一个个不可能的缝隙。在政委和阿列克谢撂倒了七八个叛军警卫以后,得益于其涣散的军纪,三人成功逃到了安全的区域。到这时,政委才有精力分神看阿列克谢,只见后者正躺在雪橇上,大腿上的弹孔汩汩冒血,伤可见骨。
“阿列克谢!”政委惊呼:“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没事?”阿列克谢黑着脸:“先去找游击队,我的伤之后再说。”
政委一脸担心。
“照做!这是命令。”阿列克谢虚弱地吼着,看向政委:“赶快完成任务再去找医院,兴许还有救。”
“是!”克罗拉挥动皮鞭,雪橇累死马不偿命地贴地飞行。
政委噙着泪水,一条一条地撕扯着自己的衬衣,用布条扎住了伤口的近心端,又将剩下的布条叠成一叠,双手紧紧地按压着伤口。
“为什么不用止血带?”阿列克谢望着天空。
政委的眼泪哗地涌了出来:“止血带止血带,你知不知道止血带每隔十五分钟要松绑?你这大动脉出血我把衣服撕光绷带也不够,到时候你只能等着截肢!”
“那我们就没人用枪了。”阿列克谢淡淡地说:“政委,我命令你……”
“你给我闭嘴!”政委哭喊着,声音和泪水被冻结在风中吹散:“你不是我队长,你拿什么命令我!再敢提一句截肢,我就,我就……”
政委的声音小了下去,小到听不见了。阿列克谢撑起上半身,眼前的一幕彻底打消了他再说些什么的打算。
政委跪坐在身边,单手按压着的布条已经不再渗血,另一只手正举着手枪,枪管抵着自己的下巴。政委的眼泪不住地涌出,在睫毛上结成一层冰壳。
傻瓜。傻到极致的傻瓜。
阿列克谢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躺了下去。
突然,克罗拉不知发现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哨子,时长时短地吹了几秒。不久,风雪中传来另一阵哨声,带着再恶劣的天气都过滤不掉的激动情绪。
“二位!”克罗拉扭过头来大喊:
“别煽情了!”
“游击队的战士们来接应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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